骆阳平发觉自己仿佛瞬间被孤立起来,身体一下变轻,周遭的一切都以原来速度的几十倍、也许是几百倍开始运动,快得他根本看不过来!
这次时间没有停止,相反高速流转,可是…骆阳平发现好像不是在往前,而是在倒退。
道路越变越窄,建筑越变越矮,如光影般穿梭的人流似乎也越来越稀疏,到后来路口的两栋楼房就开始一层层往下减少,直至变成空地,然而这还不算完,一阵疾如闪电完全看不清的耀眼火光过后,四周一切的速率开始陡然下降!
骆阳平感觉此刻的自己根本没有时间概念,时间感变得散乱无法捉摸,刚才的一切好像很长,又似乎只发生在顷刻间。
等到一切恢复成寻常速度,他倏然发现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但是又不绝对,因为视野里路对面的那幢楼…没有错,就是黑白照片里的历史老楼!
骆阳平霎时就明白过来,自己回到了…过去!
钟点还是夜晚,他低头看了看,不由吓得一激灵,自己明明站在地上,可昏暗的路灯光下却没有影子。
不仅没影子,旁边原本放着的大旅行包也不见了,他只是单人穿梭进了历史里。
他能感觉到风,却辨别不出冷暖,街道上空荡萧条毫无人气,可那栋楼前却灯光通明,还停着三四辆汽车,当然是老式的。
骆阳平这时才瞅了瞅拿着的手机,屏幕是暗的,摁亮一看,没有时间显示,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这个知情者…生活在过去?
他把手机塞进衣兜,感到思路开始紊乱,脚下却不自觉迈开了步子,朝马路对过的大楼走去。
坚硬的地面是那么的真实,但无论他走多少步,就是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我在这里算是鬼么?”骆阳平喃喃自嘲,其实非常清楚,他在这个环境里很可能只是虚影。
大楼门前一左一右立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汽车里也有一辆是军用吉普,一面大旭日旗斜插在楼门旁立柱的空隙间。
原来这栋建筑既不是住宅也不是商用房,而是军方用楼。
骆阳平想起照片简介里好像有提到过,可惜他那时没有细看。
他一步步朝那里走过去,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一直走到楼前的阶梯下,那两个卫兵居然看都没往这里看一眼。
他确实判断得没错,在这里自己是隐形的,别人完全看不到。
天空里星光寥寥,证明满是浮云,就连月亮都被完全遮住,骆阳平朝远处扫了一眼,原本该是亮灯东京塔的位置空空如也一片漆黑。
他默默叹了口气,一级一级踏上台阶,来到敞开的大门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觉得应该进去瞧瞧。
楼道里没有人来人往,相反静寂得可怕,偶尔有人怀抱文件从一个房间穿到另一个,整条走廊,仿佛就是为骆阳平一个人准备的。
他东张西望,不晓得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在这时,楼上隐隐有谈话声传入耳中,他超凡的收音功能显然没受时光穿梭的影响。
于是骆阳平又顺着楼梯朝上走去,那声音并不是在二楼,甚至不在三楼,他一直登到四层,才看到一个虚掩着门透出灯光的房间,说话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长官,我再次恳请您考虑,美军内部的线报明明通知明天夜里会有大规模空袭,我们却不告诉军部,这样做真的好吗?”这是骆阳平听到的第一句清晰的话。
被问话的人明显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是场我们注定打不赢的战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这是个至少年过半百的声音,比问话的人年长不少,“可是长官…”问话者忍不住道,但立刻被打断,“别再啰嗦,执行命令!”
“哈…哈一!”听得出这声“是”含着极大的不甘,随后皮靴踏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就响起,骆阳平早已靠到房间前,还未来得及闪避,门就被一下拉开,一个年轻军官模样的男人走出来再把身后的门带上,边走边把日式军帽戴到头上,以至于骆阳平没有完全看清被他持帽的手挡住的面孔。
这军官和骆阳平擦肩而过,不,确切说是穿肩而过,因为骆阳平清晰瞥见这人的一只肩膀和他的刹那间交擦重叠但根本没有触感。
他想起在青木原和富士山地底下的时候,自己与父亲隔空相遇的情景,现在情况倒了过来,是自己在“拜访”别人的世界。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他能看见父亲,而这里却没人能瞧见他。
年轻军官“登登登”气呼呼地踏下楼去,骆阳平望着他的背影,正在诧异,这时门内那个长官又说道:“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骆阳平不禁浑身一抖!他在叫谁进去?
“该不会里边的人知道我在这儿?”这个念头刚冒上来,骆阳平眼睛就一直,因为看到长廊顶灯照不到的暗处,慢慢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也戴着帽子,却是一顶礼帽,身上穿的也不是军装而是西服,他的帽沿压得很低,骆阳平同样看不清其整张脸。
这男子走到门前,先敲了敲再说声“打扰”,然后才推门进屋。
原来屋里的长官叫的是这个人,骆阳平舒了口气,神经也稍稍松弛下来。
一阵轻微的纸张声传来,“长官,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请过目。”
“一路辛苦,尾埼君,我会慢慢看。”长官道,“不过你在电报里说池田他们遇到了困难是什么意思?”
骆阳平心一颤,尾埼是谁他不知道,但池田,他当然懂的!
“报告长官,支那境内那座山…实在太危险了…”尾埼有点支吾,“池田说上去是…是白白送死…”
“八嘎!”拍桌子的声音立刻响起,“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个的吗?我不管死多少人,他们必须上去!这场战争表面上我们撑不了多久就要失败,但只要把那山上的东西带下来,将来就是我们的!”
进去的人更加紧张,骆阳平清楚听到了他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哈一,我立即命令他们!”
“听好了,我们在支那的时间所剩无几,三个月,我只再给三个月,到时候带不回东西他们也不用回日本了,统统就地切腹,包括谷博!”
“什么,连谷博君也包括在内?”
“我不会因为他是我儿子就网开一面,完不成任务的军人不配做军人,只配去死!”
骆阳平只觉得脑子开始发震,那个长官说的音其实是“塔尼”,这个姓氏骆阳平当然也不陌生!
“谷博,谷博…”他禁不住反复念叨起来,声音还挺响,讲的却是中文。
然后他就听见屋内长官警觉道:“外面有人么,你听到了什么没有?”
随即脚步声响起,门“嘎吱”被拉开,骆阳平吓得一哆嗦,原来这里的人看不见他,却…能听见!
于是他踩地不出声的本事又发挥了作用,让自己猫一般快速躲进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尽管知道并没必要这样做,但在暗处还是能使他安全感上升。
那个叫尾埼的人小心翼翼把头探出门外左右扫了一下,随后立即缩了回去,“外面没有人,长官。”他说道。
“那个中了很多枪却没死的中国军人,真的查不到么?”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对不起,长官,如我在电报里所说,这男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查询不到,受军法惩处后他应该还活着,但肯定已不在中国军队里服役。”
骆阳平脑中又一声鸣响,他发现这些对话里熟悉的东西太多了!
皮靴踩地的声音响起,长官像是从办公座上站了起来开始来回踱步,“如果能找到他,将是人可以不死的有力证明…算了,先不管这个,你还有别的事报告么?”
“暂时没有,长官,如果您允许的话尾埼告辞了。”
随后一声皮鞋相碰立正声,即使没穿军服这人也保持着军人的礼节,骆阳平原本想进屋去看看那个长官的模样,这本是他刚才就可以做的事,然而现在改变主意打算跟着这个尾埼,也许能发现更多的讯息。
尾埼出屋关好门,戴上礼帽,但没有从刚才年轻军官走过的阶梯下楼,而是径直走向长廊尽头,骆阳平蹑步跟上,发现那里有一条窄窄的侧梯。
他跟在尾埼后头走了下去,之间保持数米的距离,楼梯的底部是一扇较小敞开着的偏门,虽然没正门那么气派,但也有两名卫兵把守,只不过尾埼出去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没向他敬礼。
外面是条很窄的过道,仅够容纳一辆车,而一辆双座小汽车恰好就停在那里,副驾驶座正好对准了门口的石阶。
尾埼拉开门坐了进去,旧式汽车车门底都有凸出的踏板,骆阳平想把住车门踩在板上跟着车一起走,结果那一侧的司机启动引擎,他却一手握了个空,脚下也根本没踩实,车身滑过,骆阳平一个大趔趄栽在了地上。
他完全忘记自己在这里纯粹就是个“鬼”什么都碰不到,但撞在地面的疼痛感却是那样的真实,呲牙咧嘴抬头再望,汽车已经开出窄道上了外面的大路,一转弯就不见了。
骆阳平当然不可能追得上汽车,他只是起身跑到那里,也不管身后的卫兵听到了些许声响开始左右张望,车子的灯光在夜幕里越变越小,最后消失在了路的远方。
“这究竟算啥?”骆阳平不由喃喃自问,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知情者又到底在哪里?
他朝另一边看去,那是大楼正门的方向,门口停着的车里那辆军用吉普已经不见,也许被刚才那个军官开走了,但路对面他先前穿越过来时站着的位置,却多了一辆小轿车。
骆阳平有些诧异,一步步迈过马路走近那里,昏暗的光线下,车前座没有人,司机并不在,可车后座靠路沿这一侧,却坐着一个人。
这时天空的云打开了一条缝,月光照下来让这人变得清晰,骆阳平顷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