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苏醒过来,发觉雨水正劈里啪啦往脸上打,空中电闪雷鸣,已经变成了暴雨。
一股阴凉感让全身感到无比的舒适,尽管四周仍被烟雾包围,但浓度已不高,我甚至已能在雨中隐隐看见远处其它的山,自己明显被爆炸波震出很远随后又翻滚了相当长的距离。
池田正刚那时显然看到了我手中死死抓着的照相机和摄影机,指的无疑就是它们,他喊的最后两个字也不是“白多”,而是努力在用中文说“拜托”,他是想拜托我回去把拍摄资料交给他弟弟。
这男人之所以不肯扔下背包,因为里边有雷管炸药,虽然在高温下极其危险但有用。
我必须承认,自己不得不佩服那个男人远超常人的勇气和毅力,至于他怎么从被扫飞后掉落的崖坡下死里逃生爬上来的已经不重要了。
当然还是那句话,他的死对我没坏处,至少又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没法开口了。
我把脸转向上方,从烟雾里的火光判断,自己摔的地方离山顶已有数百米,然后我脑子猛地一颤,那怪物怎么样了?
说实话我并不相信那畜生会被炸死,尽管可能会受伤,但它仍有追过来的可能,所以我吸取之前耽搁时间的教训,跌跌撞撞着站了起来,结果右腿剧烈一颤,人又单膝跪倒。
我叹了口气,想抹掉粘在脸上的湿草,结果发觉左手很沉,一看,相机和摄影机还在,但不是被抓着,而是左掌的皮肉已和它们融化的外壳粘连在了一起。
我瞅着这两个早已不成形的机子,刚想用右手把它们拔下来,结果忘了右手早已变成乌鸡爪,雨中一阵风吹来,食指中指和一半无名指就像灰烬一样被吹掉了。
可我连一丝痛感都没有,相关神经早被切断,我也不吃惊,自己不是普通人,这种损伤已经见怪不怪。
我干脆把左手摊在地上用左脚去踩,拍摄器材脱离的时候把掌心一整块皮都拉了下来,这当然不是一般的疼。
我呲牙咧嘴硬忍,让雨水稍许冲刷了一下手掌,然后从身上扯下两大片原本就已耷拉着的衣料,和嘴配合小心翼翼分别裹住左右手,至于会不会感染完全无所谓。我很清楚自己此刻的模样跟火场里被抬出来的尸体差不多,区别是老子还有口气。
在大雨中取出录影带和胶卷显然不明智,所以我只能把照相机摄影机整个拾起,好在被雨淋过后它们不再那么烫。我鼓了鼓气咬牙让右膝离开地面,大腿骨的裂缝明显加大,感觉再摔一下铁定就断。
这时雨势开始变小,雷声也渐渐远去,这显然是夏末的雷阵雨,即使四周的气温依旧不低,空气中总算有了一丝清新。
我挣扎着往山下走,当然瘸跛得更厉害,刚走了三四十米,后方又传来了沉重的踏地声!
山坡又开始震,这果然是个死不掉的畜生,我心里咒骂着,这回可没人为我挡箭拖时间了,绝不可能还有别的日本人活着。
后面突然“呼”的一声,我回头一瞅,浓度已下降的烟雾里,一块大岩石朝这里飞过来!
我仅仅来得及作出一点本能反应身子往旁歪了歪,石头已重重砸到我右肩上,然后整个人就失控向前栽倒,再次顺着山坡翻滚了下去。
我牢牢记住了翻滚中再度丧失意识前瞥到的最后一幕—烟雾里那双惨绿色大灯般恶狠狠盯着我的眼珠子,还有那两根隐隐颤动的触手,随着那庞然巨物发出一声长长的怒吼,吼声在我耳中由重转轻,随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夕阳西下,这是我睁开眼时看到的第一个景象,雨已经停了,自己的半边脸侧贴着湿漉漉的地面。
地上已没有什么草,烟雾也只剩下淡淡的一层,我眼珠上瞧,山顶隐藏在远方的雾气中,自己被一路撞滚下来,停在了半山腰以下的位置。
那只怪兽显然没追下来,我不晓得为什么,但总觉得它似乎只能待在高海拔接近山顶的地带。
那块体积比我至少大两倍的石头滚到了山下很远的地方,那畜生用它当作对我的最后一击,可老子是不死的!
我想翻身平躺,右肩却一阵剧痛,不摸也知道肩胛骨碎了,碎掉的不止这里,右腿的大腿骨也终于断了。
这里当然不可能有搜救队,附近的村民也压根不会来,我目前的状况就是一个按身体条件早该断气却又偏偏没死的人,所以忍受着常人“享受”不到的痛苦。
天色逐渐变暗,漫长的一天就将过去,虽然这里的气温凉了不少,但我全身依旧火烧般难受,转动眼珠,照相机和摄影机居然也在视野范围内,尽管看上去已经变成两坨黏糊糊焦漆漆的东西,只希望里头的录影带和胶卷没事,至少保存下一样来。
我现在根本没力气去捡那两台机子,就保持着这个侧卧扭曲的姿势,看着苍穹变黑随后漫天星斗出现,就跟古时候躺在夜里的战场上等待复原一样。
不管怎样,至少这一天没白过,等我可以稍许活动了,就带着录影带和胶卷下山。
超自然的巨兽,突如其来的地缝,闪烁不定不知何物的光影,还有那些不可思议的金属火炉,就在今天早上我还完全料不到会遇到那些。
我想着想着,意识慢慢模糊,不是晕厥而是进入了梦乡。
说是梦乡,其实一个梦都没做,大概是太疲惫了,我这一觉就睡过了整个晚上,等眼皮开启时,又看见阳光洒在地面。
当然这次初升的太阳在背后,这时我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昨晚昏暗中没注意的不远处,竟然有一棵草。
这里的地面早已光秃秃没什么生长物,这应该是海拔最低的一株孤草,被它的同类远远甩在下面。我注视着这种其貌不扬可在高温中也能顽强生存的植物,突然觉得口渴难耐。
我一点一点极为艰难地侧挪过去,只为了草叶上那几滴露水,必须在阳光把它们晒干前喝到。
运气还算不错,露水舔在舌尖是那么的惬意,尽管其实根本解不了渴,我瞅着湿漉漉的修长叶片,索性用牙齿咬下一条来咀嚼。
原以为会让嘴里更滋润舒适一点,没想到嚼了没几下,全身就一阵剧热,随即脑子又闷又沉,眼前也开始变黑!
“中毒了!”这自然是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然而短短几秒钟后,视野又明亮清晰起来,只是…
山脚方向有一层东西朝这里疾速横扫过来,但我无法确定是什么。
一直到这层东西靠近,我才发现根本不是“东西”,而是一层类似光幕线的非实体,光幕扫过处,地面不再是石子儿和泥土,而变成了…金属!
我无力移动,瞅着这条光幕线从自己身下划过,这不是幻觉,我瞬间躺在了银灰色的金属上!
然而这金属不一般,竟然是透明的,像是金属和玻璃的特制结合体,我分明能看见地层下的东西!
那是一条条犹如巨型血管的通道,同样透明,里边流着黄里透红的泥浆状液体,看上去就像火山熔岩一样。
但真正让人惊愕的却不是这个,当我扩大视野瞄了金属地表的反射后,脑子“嗡”的一下,猛然把头抬起望向天空!
天空中竟然挂着两个太阳!
它们并不很刺眼,颜色通红,宛如初升的旭日,或者落山的夕阳,我彻底懵掉,咬了自己上臂一口,痛感明显,这不是在做梦。
口中苦味渐浓,我索性把碎叶子吐出,可叶子一出去,一下就不见了,不仅碎叶不见,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本就在眼前的孤草也消失了,环顾四周,远处的群山也都不在了!
我连喘了几口气,缩了缩嘴唇,目光又一转,发现原来躺着照相机摄影机的地方,那两台小机器也没了踪影。
一阵孤独感顿时袭来,虽然裹着布,我左手的指尖还露在外面,探了探身下,分明感到了金属的冰凉,再次证明视野里的一切不是幻影。
然而又不能完全确定,因为我陡然发觉光滑如镜的金属里,并没有自己的倒影。
但天上那两个红日明明有镜像,我往金属表面哈了口气,结果并没形成雾面,水汽似乎像碎叶一样一出口就消失了。
我努力定了定神,终于将目光盯向山顶,那里依然有些许烟雾,可完全不能阻止我看清山顶的景象。
说实话我已经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座山,就算是也是个金属的山包,我没看见那只冒火巨兽,但山顶一排排铜鼎般的巨炉依旧耸立,即使因为距离关系它们看上去已经不那么大,而且也不是先前那样火光冲天,只散出不粗不细的烟柱徐徐飘向上空,而炉群的底部—
我把脸贴紧地面,两眼使劲瞧过去,这金属的透明程度极高,加上地层下感觉也不都是实体,所以山顶离这儿虽有好几百米远,我还是看到那些炉子的底部像是结合在一起,形成一根超级巨大的发光直柱通往地底!
如果把这座山想象成一个巨型蘑菇,山包是菌伞,那根柱子就是菌柄,只不过处于山腹内一般看不见。
金属地层下的条条管道明显都通向直柱,我顺着它瞅下去,那东西通到极深的地下,底部似乎连着一个硕大无比但昏暗的物体,即使在这种透明度中,我也无法辨清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也不确定是不是幻听,那物体似乎动了一下,发出一种极端低沉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长音,像是妖魔低喘,又似鬼魅叹息,而四周的光线也忽地昏暗下来,我不由把脸抬起再次望向高空,然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红通通的天空中赫然飘浮着一个下方有许多窗口的庞大圆碟状物体,像一大片乌云般已经遮住了两个太阳里的一个,正慢慢朝山顶移过去。
我不知道它是何时出现的,反正没听到上空有一丝声响,讲实话这种东西我在古时候见过许多次,那时候不晓得是什么,到了现代人们管它们叫“空中不明飞行物体”。
只是此刻看到的这一个,尺寸是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都无法相比的!
虽然背景有阳光,可这飞行物